碎石子

2014舊作。也得是要這麼久之後我才能發現自己曾經這麼喜歡一個人過,那怕全是無可救藥的酸敗味,但還是浪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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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這世界是公平的,你怎麼做,世界就怎麼對待你。在街角狠狠把塊碎石子踢得老遠,就要做好被絆倒的心理準備。

 

你拍拍我的肩膀,微笑時嘴角總是有點兒歪,像一彎沒擺正的月牙--身上還有蔥抓餅的味道。深夜公車站只剩寥寥的幾個人等待,我們就在站牌旁肩並著肩,腳尖隨著偶而一閃而逝的車頭燈忽明忽暗。

 

如果是你的話,要遭幾次報應都沒關係。

 

我想到交往前你告訴我,班代要收的錢你先替我墊了,作為回報我得請你吃頓午餐加電影,鬼片,不接受討價還價。

 

我一面氣你的自作主張,一面對於那路人皆知的意圖感到可笑。我說我可不是笨蛋,你以為我是那種會害怕鬼片然後嬌柔脆弱的把眼睛藏在你寬厚的懷裡的正常女生嗎,要不要乾脆挑個午夜場的那燈光美氣氛佳打擊兼上壘豈不更方便--

 

就是知道你不會怕才邀你去看的--你看電影老是激動得要命,所以結束以後吃頓飯剛好嘛。你只是故作無辜的撇撇嘴,假裝生氣作勢要轉身,但不知怎地,就是有預感你哪裡都不會去。

 

晚上天黑,你不喜歡走夜路,所以就看中午場兼吃午晚餐,我還可以陪你去逛逛街。

 

梅雨季正要開始,天色有點灰,但你的白襯衫不知怎地卻在發亮。你整個人都是,在晚春的湖邊笑著時,整個季節的美好景色都被攬在你身上了。

 

我喜歡清晨剛睜開眼時,躺在被窩裡聽電線桿上的野鳥唱歌。我討厭聒噪的人和過度乾冷的冷氣房,但可以接受山上凜冽的晨霧和震耳欲聾的浩大蟬聲。我喜歡甜食,看不起到了甜點店才在抱怨東西太甜的人--但是飲料得是無糖的,我不喜歡糖加在水裡喝下去的那種無趣的滋味。

 

我喜歡逛街,但不喜歡花錢。一如我讚嘆美麗的人事物但不會嘗試擁有。

 

這點我們很像啊,你說,在我們尚只是最好的朋友、約定好了就算流言滿天飛也絕不澄清的時候--因為我們都討厭麻煩。

 

你,例外。我的額頭被你用食指頂著,不過在我開始擔心起額頭上的油膩前就放開了。這時候電影已經結束了,我提起最近喜歡的一本書,在網路上看完了整本,但難得地還是想買。你說對於有紀念價值的事物,我總會比實用的東西更加執著。我說這不是執著,而是喜歡到除了擁有它以外毫無辦法。我的喜歡是很有原則的,對於遠處的美景,無法得手的渴望,強烈地想要一窺究竟的欲望--這才是欣賞美麗的事物最好的方法。得不到。

 

於是你伸出食指,抵住我的額頭。像是在服務生來來去去的點心店裡意圖宣示著什麼一樣。

 

你是我原則裡唯一的例外。最初,如果可以,我還希望是最後。

 

公車到站,比APP上預計的時間還快了半分鐘。你在湖邊一邊摺著紙鶴一邊說,自己不想太早交女朋友--我說真不巧,我缺男人啊,來者不拒就怕沒有來者。

 

......真是討厭。你好像很小聲很小聲地嘀咕了句,不過表情卻是笑著的,好像很滿意的樣子。

 

你把一枚摺好的紙鶴遞到我眼前,藍底白花,摺痕整齊細膩的鳥翅膀在你手中撲拍著--我那時想,如果可以握住這隻靈巧的翻著翅膀的手就好了。

 

上公車時我被長裙絆了下,你一面奚落我一面牽起我的手,像是拎起一件外套一樣自然。

 

明天要做什麼?

 

社團活動吧......我想想,學生會要討論活動細流。你咧?睡到中午?

 

你在我耳邊低語時,語句的尾音總會不經意的挑了起來--像是在撒嬌一般,有股蠻不講理的霸道,不過語氣總是溫溫的沒有一處稜角。你永遠不會在我耳邊大吼,吵架時只是深吸口氣,兩倍語速的說完該說的話,然後倒一杯水,自己先喝一口,再遞給一急起來就喋喋不休搶話搶個沒完的我。第一次還以為自己被諷刺了--那可不是怒不可遏可以形容的。

 

喝口水,冷靜一下。那時你哭笑不得的說。

 

那語氣讓我以為你要走了,心裡一急就揪住了你的衣角,生氣還是惱羞什麼的通通都被拋的老遠。

 

......你要去哪裡?

 

我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聽你說完。

 

那所謂的"這裡",從大一你在學校旁租的單人套間,後來我搬出宿舍後和朋友合租的公寓的逃生梯,學校後門的停車場,一直到上一次為了該不該收留淋了一夜大雨的小貓僵持時各占一方的你的臥室,這些年來你沒有在任何一個場合轉身離去過,就算逃生梯的蚊子叮了只穿著短褲和夾腳拖的你滿腿包,你只是專注的看著我,把瓶裝水塞進我手裡。

 

我從你手中接過還剩一半的寶特瓶,公車搖搖晃晃地轉過一個街口,你說你想睡了,要我記得到站搖你起來。

 

不可以偷--啊--偷偷下車喔。我把打著呵欠的你壓到肩上,你大概是想起之前被我惡作劇放生在公車上的慘痛記憶,緊緊揪著我的裙子不放。

 

我想起新生訓練在教室裡見到你時,你穿著一件與告白那天相同的白襯衫。手插進褲子口袋裡,抿唇笑著時嘴角像枚被碰歪的月牙。那時我異想天開的想著是不是往另一邊拉就可以把你的笑容扶正。

 

路上的碎石子,與心甘情願在路上被絆倒的人。說不定其實走著走著,路跟人從來就沒有分開過,一腳抬起還有另一腳踩著。

 

我哪兒都不去,我發誓。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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